这个励志青年为何沦为变态教师？

  谁该对这起震惊全国的教育丑闻负责？

  2012年的夏天，地处渭河上游的西北小县城——甘肃省陇西县正陷入一场震惊全国的教育丑闻之中。

  6月8日，28岁的乡村教师刘军红因涉嫌强奸、猥亵多名小学女生被当地检察机关批捕。

  警方初步证实，在从2011年9月开始一年多的时间里，刘军红先后多次强奸、猥亵小学生8名，年龄最小的仅10岁，年龄最大的也只有13岁。

  18日上午，陇西县人民检察院证实，该案已被移交至定西市人民检察院，等待刘军红的将是公诉方“强奸罪”和“猥亵罪”的指控。

  6月15日，陇西县教体局相关责任人被行政问责。但他们没法回答，为什么受害女生多为留守儿童？缘何一年多的时间里，犯罪嫌疑人总能得手且未被发现？

  噩梦

  马红娟已经记不清她被“那个坏蛋”“欺负”过多少次了。

  没说几句话，年仅13岁的小姑娘眼泪就像掉了线的珠子。她回忆：刘军红是在她三年级的时候开始带他们班的，教数学、品德和体育课。“刚开始不爱打人，对我们很好。”

  但好景不长，刘军红开始单独叫学生到办公室“辅导功课”，伺机实施了强奸。自从被刘军红“欺负”后，马红娟上课再也无法集中精力了。“上他的课，看都不敢看他，我的学习越来越不好了。”

  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着她的生活。以前那个爱跳皮筋、跳绳，喜欢听“凤凰传奇”的小姑娘不见了，“我什么都不爱干了”。

  从7岁开始，她就学会了除草、拔麦苗、做饭、喂猪，“家里的农活基本都能干”。过早的劳动让她粗糙的小手关节明显突出。她很少笑，偶尔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如果不是越来越重的心理恐怖压垮了受害女生孙婷婷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将受伤害的事实向母亲董红艳哭诉，恐怕犯罪嫌疑人至今仍逍遥法外。

  孙婷婷说，她被刘军红威胁：“如果把事情告诉别人，将打断她的腿。”她之所以“忍不住”告诉母亲，是因为她听同学说“马上要轮到你了”。

  “妈妈离我太远了”

  马红娟没想着告诉母亲，因为“我妈妈离我太远了”。马红娟父母离异，母亲远在内蒙古打工，靠在工地搬砖头为生。母女俩上一次见面还是2011年春节。目前，她寄宿在大姨家。

  大姨黄香莲注意到马红娟中午不想吃饭，“叫唤肚子疼”，但这没有引起她的足够重视。她为此后悔不迭。获悉事情真相后，她“翻来覆去地想，还是要报警，要给孩子一个公道。”

  受害女生说，案发后“怕丢人，怕家长打，不敢跟家长说”。她们的双亲，绝大多数在外地打工。

  孙婷婷曾向母亲董红艳提出转学，却遭呵斥：“到哪里老师打学生都是合适的。”

  “庄稼人嘛，娃娃吃饱穿暖，到学校识几个字就行了。我想，把娃娃送到学校是最安全的地方，压根就没往那个地方想。”董红艳说。

  多名受害女生均说，刘军红在上课时经常打骂学生，有时甚至直接用拳头袭击脸部，“好几天都不消肿”。已经被免职的碧岩乡珠帘小学原校长任强表示：没发现过打学生的现象，“如果发现，是坚决制止的”。

  “我也想不通。我天天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老师呀。一点迹象也没有，学生也没有向我反映过。”任强说。他回忆，刘军红平时少言寡语，很难接触。

  在珠帘小学老师赵军宏印象中，刘军红教学尚可，所在班级的成绩在碧岩学区名列前茅。但话不多，两人也很少谈及家庭和孩子，偶尔会一起打打篮球。“平时各自房间办公，也就课间操期间相互看看。”

  昔日的“好娃娃”

  刘军红出身贫寒。

  距离事发地珠帘小学一公里外的小山村，珠帘村岘儿社，一座破旧的瓦房院落。1984年，刘军红便出生在这里。父亲刘俊文是地道的农民，30岁之后才娶到刘军红的母亲、一个生活无法完全自理的“傻女人”。

  七八年前，刘俊文病死于高血压。精神失常的母亲上身紧裹着一件脏兮兮的旧校服，只能嘿嘿地傻笑。

  2004年刘军红从陇西师范毕业，之后赴北京打工一年。2005年，他考入陇西县事业单位教育系统，分在德兴乡牛家川小学，2008年，调入碧岩小学，2010年9月，再调至他儿时就读过的珠帘小学。

  珠帘村岘儿社村支部书记赵月喜从小看着刘军红长大。他回忆，当年全村拉线通电，刘家是全村唯一一户拉不起电的人家。

  彼时，刘军红学习只能用煤油灯盏。邻居说，刘家屋后窑洞里发出的微弱光线很晚才熄灭。“家寒上学特别不容易。”赵月喜说，平日言语不多的刘军红，曾是碧岩学区连续三年第一名。

  “全村人觉得丢人现眼，很不光彩。”赵月喜说。“任何人说起，都是好娃娃。谁也想不到闯了这么大的祸。”刘军红二妈张香女接连摇头说。

  “好娃娃”刘军红至少从婚后开始起了变化。刘军红弟媳说，婚后，两兄弟之间很少走动，刘军红很少回老家看望母亲，“每年来两三次，来拿点土豆、油就走了”。

  而在刘军红陇西县城居住的小区，一位邻居说，在刘军红妻子怀孕期间，经常听到两人晚上在家打闹和女人哭泣的声音。

  在这位邻居的印象中，刘军红个子不高、瘦瘦的、不爱说话。平时开一辆黑色的夏利车，很少见面。有传闻称，刘军红调离前一所学校的原因是和同校女老师传出绯闻。

  现在，除了身处囹圄的刘军红自己，或许没人能解释，这个年轻的乡村教师出于何种真实犯罪动机，竟对小自己10多岁的女学生下手。

  学校在管理上有责任

  6月16日，陇西县教体局副局长水养林正在珠帘小学了解情况。他认为，“校长太麻痹大意了。因为这个老师平常教学内向，工作表现也很敬业、认真，有点被蒙蔽了。只能说事情出了，学校在管理上有责任”。

  5月18日，接到受害者家属反映后，陇西县教育局向陇西县公安局报案。当天，犯罪嫌疑人刘军红被警方控制。水养林说：“没有及时发现这个败类，是因为我们的警惕性不高。”

  有受害女生家属质疑政府及学校没有上门安抚，陇西县分管教育的副县长郭志萍说，6月13日下午才第一次到受害者家庭进行安抚慰问，“是因为涉及未成年人，去一次就是对孩子心灵的伤害”。

  据检方透露，在审讯中重点询问了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心理和动机。但犯罪嫌疑人“也没有给出合理解释”。

  “从心理上分析，没有确切的理由，纯粹是心理变态。”陇西县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林少波说。

  成人世界的这些变化和较量，11岁的孙婷婷无从知晓，也不会懂得。婷婷喜欢看童话书，最喜欢“小红帽”的故事，故事里“小红帽战胜了大灰狼”。

  中国青年报供本报专稿

  （为保护未成年人以及受害者家长，文中所涉女学生、家长均为化名）